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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《惊春》：工笔花鸟画的巅峰之作

常树森1989年创作的绢本设色画《惊春》（85×140cm），作为第七届全国美展的重要入选作品，以其炉火纯青的技法、诗性盎然的意境和承前启后的艺术价值，成为中国工笔花鸟画史上里程碑式的经典。这件作品不仅展现了画家对传统技艺的深刻领悟，更在时代语境中开辟了工笔花鸟画的新境界。

一、技法革新：传统工笔的现代性转化

在技法层面，《惊春》体现了常树森对工笔画语言的突破性探索。画家以"春蚕吐丝"般的笔触，将宋代院画的精微写实与书法用笔的韵律感熔于一炉。鸡群羽毛的刻画堪称一绝——每根翎毛都经过数十次层层渲染，在绢素上呈现出既坚实又通透的质感，逆光处可见羽枝间的细微绒毛，仿佛能听见禽鸟振翅时的簌簌声响。这种将解剖学原理融入传统骨法用笔的创新，使画面中的禽鸟既有生物科学般的精准，又不失中国画特有的写意精神。

构图上，画家大胆突破传统花鸟画的折枝构图，采用电影特写式的饱满布局。画面中十只形态各异的家鸡占据主体，其俯仰顾盼的动态构成精妙的视觉节奏：昂首啼鸣的公鸡以对角线形成画面张力，俯身啄食的母鸡则以圆弧线平衡整体构图。背景的栅栏一段影子后。与玉米以虚笔淡墨写出，与主体的重彩形成"计白当黑"的美学效果，这种虚实相生的处理方式，使画面在有限空间中营造出无限的田园意境。

设色方面，常树森创造性地将敦煌壁画的矿物色运用与印象派光色原理相结合。鸡冠的朱砂红与尾羽的石青蓝在春日阳光下形成微妙的冷暖交响，而羽毛暗部的群青与赭石叠染，既保留了传统工笔的雅致色调，又通过色彩的厚薄变化表现出光线的强弱层次。这种"随类赋彩"与"随光赋色"的融合，使画面色彩既具有东方审美特质，又充满现代视觉张力。

二、意境创造：乡土记忆的诗性重构

《惊春》的独特价值在于其超越了简单的物象描绘，构建出具有象征意味的精神家园。画面中家鸡的不同情态，暗合中国传统文化中"五德"之说——文、武、勇、仁、信，这种托物言志的创作手法，使作品具有了深层的文化寓意。而鸡群栖息的竹篱茅舍，既是东北平原农家院落的真实写照，又成为传统文化中"归去来兮"的精神符号。

"惊春"之"惊"字堪称点睛之笔。画家通过公鸡引颈长鸣的瞬间动态，地面上白雪融化将春日万物苏醒的微妙气息凝固在画面之中。这种"未见其形先闻其声"的处理方式，使观者在视觉与听觉的通感体验中，感受到春天来临的悸动。

作品中隐含的时间维度值得特别关注。画面定格的虽是某个春日正午，但通过光影投射的角度、雏菊花影的长短，以及母鸡羽翼下若隐若现的鸡蛋，暗示出生命循环的永恒主题。这种将瞬间永恒化的艺术处理，使《惊春》超越了一般花鸟画的时令描绘，升华为对生命本质的诗意礼赞。

三、艺术史意义：新乡土主义的范式确立

《惊春》在美术史上的重要性，在于其为工笔画的现代转型提供了成功范式。常树森以东北乡土为创作原点，将地域性题材升华为具有普遍意义的文化符号，这种"从地域到民族"的创作路径，为当代工笔画确立了新的价值坐标。作品中传统笔墨与现代构成的完美融合，证明了工笔画在保持本体语言的同时，完全可以承载当代精神表达。

在技法传承方面，《惊春》系统总结了"三矾九染"等传统工笔技法，并创造性地发展出"积色法"与"撞水撞粉法"。这些技法突破不仅丰富了工笔画的表现语汇，更通过《百年中国画》等权威出版物的传播，成为当代工笔画教学的重要范本。其影响所及，甚至催生了"新工笔"绘画流派的形成。

从文化象征角度看，《惊春》中的鸡群意象已超越了具体物象，成为中国农民坚韧品格的视觉隐喻。在城市化浪潮席卷的时代背景下，这件作品犹如一面文化镜子，照见了现代人对乡土文明的集体记忆。其在拍卖市场的高价成交与美术馆的争相收藏，既印证了艺术市场对创新工笔画的认可，更反映出社会对传统文化价值的重新审视。

结语：永恒的春日意象

《惊春》的伟大之处，在于它创造了一个永恒的艺术时空。当我们凝视画面中振翅欲飞的公鸡、低头觅食的母鸡，以及那挂在春风中摇曳中的玉米，仿佛能听见泥土解冻的声音，嗅到青草萌发的气息。常树森以工笔画特有的细腻与庄重，将瞬间的生命律动凝固成永恒的美学符号，既完成了对传统花鸟画的现代性转化，又为当代艺术提供了可资借鉴的东方范式。这件作品不仅是工笔花鸟画的巅峰之作，更是中华文化在当代的生动注脚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盛 文 2025.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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